夏璇（六•结局）
■生活依旧。在师大读一天书。回家等夏璇。又是天色大晚夏璇才回家。很奇怪，夏璇买了很多菜，还买了鱼和排骨。夏璇说：
“这两天我又生病，又什么的，辛苦你了，我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你吧？”她做个很甜的笑脸。
我撇撇嘴：“是你自己馋了吧？还不是我下厨？”
夏璇边假装跳绳边讨好我似的说：“那当然啦——辛苦你啦——”她停下来，眨巴着眼睛观察我的表情，好像看我会不会不高兴。
我就唉声叹气。
我俩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饭菜弄好。西红柿拌白糖。黄瓜炒鸡蛋。糖醋排骨。清炖鲫鱼汤。
夏璇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葡萄酒递给我：
“洛阳，我们喝一些红酒怎么样？嘿嘿。”
我说：“我已经戒酒半个月了。不过既然夏大小姐诚意相邀，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恭敬不如从命吧。”
夏璇开心地咧着嘴说：“姓洛的，你装什么装？！来，拿——杯来！给本小姐倒酒。”
我可不敢多喝，酒能乱性呢。虽然是葡萄酒，可我尝着这酒度数不低。而且又是佳人在侧，共处良宵，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喝酒，抿酒，几乎是在舔酒。可以用“如履薄冰”形容我当时的状态。
夏璇则不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一杯酒一仰脖就干了。拦都拦不住。看来今天她是很High。
她不但自己喝得痛快，还一个劲儿劝我：
“你是不是男人？——喝呀——干——别老跟小鸡啄米似的嘛！——嘿嘿——”
我说：“你还是学生呐，别喝多了，烧坏了脑子。”
其实，我心里在说，要是我喝高了，你就变成我这只小鸡嘴里的米食儿啦。
自己不敢多喝，可我也没有竭力阻拦夏璇。既然她高兴，那就让她喝个晕晕乎乎吧。最多是好好睡一大觉，半夜有什么猫呀耗子啦都吵不醒她，让她睡个踏实。暂时忘却了一切生活的烦恼。
我很想欣赏一下妙龄少女的醉态吗？也许我只是想踏踏实实睡一个晚上罢。真害怕她半夜又闹起动静来！
我俩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本打算和夏璇一起看部电影，可是夏璇不胜酒力，直往桌子下面出溜。我只好把她架到床上去。夏璇的脸颊紧贴着我的脸，一口酒气喷出，味道好不难闻。她没有吐，我却差点吐了。我让夏璇平躺在床上，给她脱掉鞋子，盖好棉被。然后就坐在桌旁看着她睡了。
夏璇的长发乌黑如瀑布，凌乱地搁在白皙的脖颈旁边；一绺头发被汗水浸湿，打了卷，贴在太阳穴上。她的小脸娇嫩殷红，像一朵盛开的月季花。真想吻一吻她的脸蛋儿呢。
我给她擦去汗水，看她睡熟，便闭了灯走出屋子。
我打开自己房门上的挂锁，用它锁住夏璇的房门，然后回自己屋睡觉了。
我寂寞难耐，辗转难眠，多么难挨的漫漫长夜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叫把我惊醒。我听出那是从夏璇屋里传出的叫声，连忙跑到夏璇门口。这时从屋里传出令人战栗的尖叫和震耳欲聋的怒骂，还有桌椅家具被摔碎的声音，人体发生猛烈碰撞的“噗噗”声，甚至有大风呼啸的声音传出，夹杂着莫可名状、无可分辨的混乱的声响，根本就无法想象，房间内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夏璇到底受到了怎样恐怖的伤害。
我紧张极了，用力拍着房门：“夏璇夏璇，你怎么啦？”
仍然是混乱喧闹的声响，里面似乎有夏璇的呼应和哭叫，但是什么也分辨不出，一切都有如大海在咆哮，岩浆在沸腾。我感到无比震惊，头颅都要炸了。这奇怪的、震天响的声音究竟是怎样制造出来的啊！——我真笨！我赶紧回自己屋拿钥匙，再回来打开夏璇房门上的挂锁。我用力推门，但是门被从里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天啊。夏璇正在遭受严重的惊吓甚至伤害，我现在却不能进屋解救她、安慰她！我来到窗子旁边，里面挂着窗帘，屋子里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恐怖混乱的声响在屋内疯狂肆虐！我用尽力气想要砸碎窗玻璃，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窗子就好像安装了用于汽车挡风玻璃的有机玻璃似的，牢不可破，坚不可摧。我一边大声叫着“夏璇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进来了”，一边再次转到门口，用身体大力撞击房门，同样，房门也是牢固无比。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现在的心情有多着急、多混乱。我一头向楼下冲去。我向楼下跑得太猛，以至于有两次从楼梯上跌落，滚了下来。我大声地呼救。整栋楼房都被我惊醒了。熟睡的人们不情愿地侧起耳朵，有的甚至打开了自己房间的电灯。终于来到一楼，我连续地用力拍打房东的屋门。房东王哥终于穿着睡衣打开门，脸上充满晦气沮丧的神情：
“小洛，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我当时一定是用极其混乱、毫无逻辑的语言向他表明我刚刚经历的事情，我要求他立刻带上802房间（就是夏璇的房间）的钥匙跟我上楼。
“再迟一秒就要出人命了！”我喊道。
“可是，802根本就没有人租住啊。”王哥双眉紧锁地说。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事情，我骗你干什么？！那里就快出人命了。正在发生着可怕的事情！如果你不带钥匙上去，我现在就报警！”我几乎哭出来。上下摸着身体找手机。
我没有找到手机。王哥却回屋拿钥匙去了。他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吧，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王哥带着钥匙和我一起上楼。我在前面先跑到了八楼夏璇的房间。
这时那间屋子已经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拍着门叫：“夏璇，我来了……”
我多伤心啊，到底在夏璇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受到怎样的伤害了啊？
王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把反锁的房门打开了。
突然，一只肥硕的大黑猫从屋里蹿出来，狂奔到楼下去了。就是前天夜里那一只！
我冲进屋子，拉下灯绳，电灯没有亮。屋里黑得吓人。
王哥在我背后照亮了手电筒。
借着手电的强烈的白光，我看到了房间里凄凉可怖的情形。
王哥冷淡地说：“你看到了吧？这个房间根本就没人住。前年，就是一零年，这间屋子失火了，根本就还没收拾出来。”
王哥说的没错，屋子里到处是失火的痕迹，一些家具被烧成黑木炭，仍然四分五裂地分布在房间各个角落，屋子四壁被昔日的大火熏烧得乌黑。现在这里的空气凝滞而冰冷，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刚刚住过人、住过一个妙龄少女的房间！
我看到这幅景象立刻就惊呆了！
我呆呆地站在这里许久。
王哥摸摸我的额头，说：
“小洛，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你生病了吧？”
我已经哭了。我摇摇头。我说：
“这里没有住过一个叫夏璇的女孩子？”
“没有。哦，我记起来了。一零年那个小伙子好像姓夏，他有个妹妹，”王哥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他那个妹妹好像叫夏璇吧……记不清了。”
“那个姓夏的小伙子现在在哪儿呢？”我急忙问。
王哥叹口气：“他是来西安找他那个妹子的。当时他租了这间屋子。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是咸阳的。他说自己的妹子和一个同学一起来西安买高考参考书什么的，结果妹子走丢了。他便来西安四下里寻。哪里寻得着嘛！有一天他在家喝愁酒喝醉了，不小心把酒洒到了电暖器的插头上，电路短路，屋里就起了火。小伙子命大，倒是被救出来了。”
王哥说到这里，把我拉回我自己的房间，他疑惑地看着我：
“小洛，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你到底咋的啦，发疯似的把我叫上来，还说出人命什么的。你可不能耍弄王哥。你告诉哥，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擦擦眼泪，擤一下鼻子，低声说：
“王哥，对不起，是我做噩梦了——”我几乎哭出声，“我做噩梦了。”
王哥狐疑地说：“小洛，我看你这些天精神不太好，天亮了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今天这事咱俩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追究你，你也不用跟谁说。明白吗？”
我点点头：“王哥，还有一件事，我对面那间屋是不是住着人呢？”
“没人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说着，王哥又带我走到楼层东头，把前天晚上醉鬼住的那间屋子打开给我看，屋子里同样是空空如也，毫无生气，到处弥漫着一股猫屎猫尿的味道。
这时候天已快亮，王哥拍拍我的肩头说：“我要回去再睡会觉。小洛你保重啊。”
临走前，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王哥才极不耐烦地告诉我，姓夏的小伙子叫夏飞，现在605房间的租客就是夏飞的同乡。他应该知道夏飞现在的情况。
我穿好衣服，经过小铁门，来到楼顶天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远方雾蒙蒙的天色。一直看到日头升上天空。我去605房间找夏飞的那个同乡。从他那里了解到，夏飞到处寻找失踪的妹子已经两年多了，现在夏飞大概是辗转到了西安北边200里远的一个小城市——西陇市。一边打工，一边继续找妹子。夏飞的同乡跟我讲了一些夏飞兄妹的家事，使我对这兄妹二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整天，我的精神都恍恍惚惚，和夏璇在一起的影像围着我打转。夏璇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翻腾，挥之不去，须臾不离。我在天台上来回走动。从上午走到中午，从中午走到下午。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悲痛欲绝，百感交集。我想我快要疯了吧。我不停地念叨着“夏璇夏璇夏璇”。我回到楼里，来到她的房门前。我用力拍门，叫“夏璇！夏璇！夏璇！”但是，无人回应。对呀，她现在还在图书馆呢，还没回家呢，我怎么能叫应她呢？我推门。推不动。我要下去向王哥要钥匙吗？他当然不会给！你这个疯子。我还是把窗玻璃砸碎吧。我伸出拳头，照量窗子。不行不行，晚上夏璇回家了怎么休息呢，窗子碎了是要往里钻风的呀。这可怎么办呢？夏璇在哪儿呐？！夏璇怎么还不回家？天快黑了。快点黑吧。应该回了。怎么还没回来？这个夏璇到底去哪儿了？不会出事了吧？出什么事？还能出什么事？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像打开龙头的自来水，呼呼啦啦流出来。我在漆黑的天台上漆黑的夜里站久了就回到楼里朝夏璇的房门看一看屋里仍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夏璇还没回家我就回到天台继续等我在漆黑的天台上漆黑的夜里站久了就回到楼里朝夏璇的房门看一看屋里仍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夏璇还没回家我就回到天台继续等我在漆黑的天台上漆黑的夜里站久了就回到楼里朝夏璇的房门看一看屋里仍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夏璇还没回家我就回到天台继续等我在漆黑的天台上漆黑的夜里站久了就回到楼里朝夏璇的房门看一看屋里仍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夏璇还没回家我就回到天台继续等……
一整天，我没有干别的，我只是在等着夏璇回家。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天色大黑，从晚间等到深夜，从深夜等到凌晨，从凌晨等到黎明，从黎明等到日出，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第三天，我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高考复习参考书，是“2012”年版的，我选最厚最好最贵的买的，我买了夏璇喜欢的贴画，一个图案一个图案粘在参考书书页的空白处，我买了一张曹芳的CD，买了一本李商隐的诗集，夏璇喜欢听曹芳的歌，夏璇喜欢现代诗，我买古体诗集送给她，她会不会怪我呢？我还买了一副棉线的卡通手套，她的手总是那么冷……我回到家继续等夏璇回家……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子没有去师大，不知道虚度了多少光阴，我就那么一直在自己的屋门口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夏璇的房门，等待着夏璇回家，我都快忘记夏璇的模样了，我后悔没有给她拍过照，哪怕画一张素描肖像也好呀，我现在都快忘记夏璇的模样了，她的相貌越来越模糊，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了，这可怎么好呢，怎么能忘了呢，怎么能模糊呢，怎么能逝去呢，……突然有一天，一个黄昏，也许是一个深夜，反正我稀里糊涂的也说不清了，一个人“咚咚咚”地跑上楼来，楼梯口的感应电灯震亮了，夏璇像一阵风似的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她没大没小地朝我嚷叫起来：
“姓洛的，你在这傻坐着等谁呐？快帮我开门，钥匙在右边这个口袋里。”
“哎耶——怎么这么笨！连个钥匙都拿不住，快开门啊！”
“笨蛋，开灯啊！”
“洛阳，帮我拎菜！累死我了！”
我双手拎着菜，看着夏璇。她今天穿着火红的风衣，漆黑的高筒皮靴，一头乌黑的长发斜斜地扎成马尾。我说：“夏璇，你今天真漂亮。”
夏璇开心地眉飞色舞：“洛叔叔，你好像第一次夸人家漂亮哎！”
我揩了一下眼睛，我说：“我有那么老吗？还叫叔叔！”
“好吧，洛阳，洛阳，我们一起做饭！”
夏璇今天买了好多菜，受累的还不是我。
我们像从前那样一起做饭，夏璇洗菜，我做菜。
我问夏璇：“你买的菜绿色不绿色？”
夏璇就说：“纯绿的，一水儿大粪栽培，绝无一两化肥。”
我接着问：“我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夏璇就反问我：“你以前吃我做的菜拉过肚子吗？”
我问夏璇：“今天你在图书馆几楼了？”
夏璇就说：“不告诉你，反正你又没去！”
我接着问：“今天用功不用功？有没有遇到难题？”
夏璇就反问我：“遇到难题啦，你会做吗？”
吃饭的时候我就说：“夏璇，多吃你的里脊啊。我放了半斤红糖呢，我倒进去半瓶白醋。”
夏璇说：“反正都是我花钱，你表什么功呢？”
“这些天你太不像话了，晚上都不回家。”我说。
“咳，你知道什么，我们学校开学啦，我回学校住了好些天呢。”夏璇说。
“那你回来做什么，是不是想我啦？”我问。
“哎呀，你脸皮真厚。我来跟你告个别吧！以后永远不再见！”夏璇说。
“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个小姑娘呢。能不能不走？”我开玩笑。
“我可舍得你。可不能因为你耽误我的前途。我还要考大学呢！”夏璇说。
“好吧。女大不中留。我给你买了一套参考书，算是临别礼物吧。”我说。
“谁稀罕！”夏璇眨巴眨巴眼睛说。
“曹方的CD稀罕不稀罕呢？诗集稀罕不稀罕呢？棉线卡通手套稀罕不稀罕呢？”我问。
“你买这些了吗，真的吗，太好了，当然喜欢！”夏璇一脸欣喜的样子。
“你还需要什么别的吗？我买给你。反正就这一笔买卖了。”我问夏璇。
“切，别的嘛，暂时想不起来。我很富有的，什么也不缺！”夏璇摇头晃脑。
“好吧。我听说你哥哥去西陇市打工去了。如果你想你哥哥你可以到那里去找他。”我说。
“知道啦——谢谢你！你快吃吧。多吃点。”夏璇说。
“嗯。以后我就在也吃不到你买的菜了。”
“是啊。以后我也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
我和夏璇就这样一言一语的说着，把一顿饭吃的很长。从晚间吃到深夜。从深夜吃到将明。
我说：“我困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夏璇就说：“没事儿啦，现在还早。”
我和夏璇就这样一言一语的说着，把一顿饭吃的很长。从晚间吃到深夜。从深夜吃到将明。
当一丝灰蒙蒙的曙光从窗子弥漫进来，我站起身，说：“我要走啦。谢谢你，夏璇。”
夏璇也不安地站起来，夏璇说：“你等等。”
夏璇走到我面前，用她冰凉的唇吻着我的唇，用她柔滑的舌头吻着我的舌。
我流下眼泪来。夏璇说：“不要哭，你是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
我看到眼泪从夏璇的眼眶涌出。
我说了最后一句“保重”，便从夏璇的房间走出来。
夏璇把门轻轻关上。在门后很大声地说：“洛阳，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你也保重！”
我一个人来到天台。天已经亮了。我尽量让自己不再哭出来。
（许多天已经过去，我几乎已经记不起夏璇的模样和声音。那种刻骨铭心的印象竟然消逝得这样快！仿佛一个梦，做梦时酸甜苦辣，刻骨铭心，一旦醒来，就任何印象也追不回。我害怕把这件事彻底遗忘，害怕心底永远留存下无名之伤。于是用文字记录下这件刚刚发生不久的遥远的往事。遗憾的是，我终究没有给夏璇拍一张照片，或者画一张肖像。我们已经永远地互相失去了……）
关注我们
精彩阅读推荐
●《金刚经》的全部智慧就两个字丨帮助你解脱一切烦恼，进入极乐世界
●诚意推荐：对治嗔恨、贪欲、感伤的一个殊胜方便法门，也是修道觉悟的方便大法